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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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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西安這座城市四四方方,而它孕育出的年輕人也各有各的脾氣,性格鮮明。

陸長安對這座城市的好印象不僅來自於‘第二故鄉’,還因為它厚重的歷史以及優哉的生活氣氛。陸長安從小在省電視臺的家屬院中長大,習慣了家裏人來人往好生熱鬧,這氣氛就好像每次去城中心都通過古色古香的城墻,有種興旺與儀式感。

陸長安家裏的那些客人大多是來拜訪他爺爺,畢竟省臺臺長這個職位與政府私下關系甚好,福利也自然不會少。陸長安高一的那年爺爺退了下來,後繼人選是他爺爺的得意門生,因而雖不在位陸家卻也可以得到多方照顧。陸長安的父親在臺裏也位居要職,有個十年八年的功夫不出意外便能接下臺長的位置。

誰想…隨著網絡科技的不斷發展,舊時代的媒體開始尋求新的轉型。大勢所趨之下,所有的事情都很難以原計劃繼續往前推進。

陸長安大二那一年,省臺根據政府發文的政策進行改革轉型,臺內的領導幹部大換血,試圖尋找傳統媒體的新天地。陸長安的父親失去了之前的一些勢力及資源,而省臺的臺長交接,由一個三十左右的年輕人擔任。這所有的一切發展迅速,沒給任何人反應的機會。

省臺裏的這些事兒,照理來說陸長安應該再清楚不過了。奈何,他這個玩世不恭大大咧咧的性子實在沒什麽上進心,因而家裏人也顯少與他提起。

陸長安第一次見到這位年輕有為的臺長,便是在自己家裏,十一月底的樣子。那是一個周五下午,陸長安下課回家,一進門便瞧見有人在自家的客廳裏坐著。陸長安左右瞧了瞧,屋裏除了母親在廚房忙乎,爺爺和父親都不在家。

“你…”陸長安盯著眼前的人打量一番,三十歲左右皮相生的俊俏,目光淩厲不太像平日上門做客的那些人,“找我爺爺?還是我爸?”

“我和陸老師說好今天過來,是我早到了。”

一聲‘陸老師’聽得雲裏霧裏,陸長安也不好追問究竟是爺爺還是父親,索性點點頭。對方話語謙卑和善,陸長安心中盤算怕是有事兒相求,語氣也隨意了不少,“這個時間我爸可能帶我爺爺去醫院檢查身體,快回來了。”

對方頷首點頭,看著陸長安的眼睛,“我是葉輝,你呢?怎麽稱呼?”

‘葉輝’這個名字有點耳熟,畢竟換臺長在整個小區裏都是家長裏短的話題。可惜陸長安大多數時間住在學校,平日又兩耳不聞身邊事,權當這是個被家人提及的過客罷了,“你好,我叫陸長安。”

“多大年紀了?還在上學?”

葉輝的口音不像西安本地人,陸長安猜想他一個人來了西安,因而得上門拜山頭給自己找個靠山。“嗯,”陸長安坐在沙發上無所事事,拿起遙控板點開自己的游戲機,有一句沒一句的接話道,“我不到20,現在讀大二。”他拿著手柄操縱各種武器,玩著設計類游戲全然不在意兩人的對話,“你呢?”

“我大你將近一輪,工作有幾年了。”

“哦。”陸長安皺眉看著屏幕,手頭這個check point怎麽都打不過去,十分煩躁。他上周玩兒到這裏便負氣關了游戲,一周的時間過去絲毫沒有好轉。這游戲陸長安有些感情,出第一部 的時候和湯傑一起玩過,現在已經出了新版,他卻很難一個人通關。

葉輝瞧他無心對話,起身拿過放在一旁的備用手柄。

“…”陸長安餘光與他對視,半信半疑將葉輝加入游戲,“這裏我卡了好久了。”

“嗯,”葉輝來回擺動人物熟悉片刻後對著陸長安點頭,“開始吧。”

“我靠,厲害啊!你怎麽跳過去的?我剛剛沒看清楚…”

父親與爺爺回家之時,陸長安正手舞足蹈坐在葉輝身邊,專心致志看著他幫自己完成check point。

“長安…”父親神情覆雜,不知自家兒子與這新進臺長一道玩兒游戲是喜是憂。

葉輝見自己要等的人終於回來,放下手柄主動起身。他對著陸長安的父親叫了聲,“陸老師,”接著轉頭對著他爺爺恭敬道了句,“陸臺長,您好。”

合著葉輝是管他爸叫老師,陸長安心裏了然。葉輝周五下班之後的時間來家裏肯定是有話要說,陸長安從小見慣這樣的場面,自然心中有數,“我先回去房間了。”他放下手柄起身,主動將客廳留給了剩下三個人。

很久之後,等到陸長安開始工作有了些社會閱歷之後再回味才明白到,這‘老師’二字無非是葉輝自身有教養,給足面子的稱呼。至於‘臺長’,不卑不亢平起平坐,葉輝尊重陸長安的爺爺,卻也沒失了自己的分寸。

陸長安回到房間便戴上耳機,滾動播放iPod裏面的歌曲。他躺在床上看著自己桌上的吉他,思緒又忍不住想起湯傑。自打在幹鍋店短暫的相遇,陸長安就再沒見過他,這一晃也有半年多時間了。湯傑大三下半學期便去實習,在學校裏見不到也是理所應當的。

陸長安與湯傑不歡而散,吉他社肯定是不會去了,而放在宿舍的那把吉他也太過紮眼總讓他心裏難受,索性便扛回了家裏。這會兒躺在床上陷入沈思,就連放在屋裏都覺得難以忍受。

‘以後有的是時間,你可以慢慢教我。’

時間還是時間,陸長安應有盡有…可惜,再無那時的對話以及說話的人。

煩躁的摘掉耳機,陸長安在屋裏來回踱步。他拉開房門朝外看了看,母親還在走廊盡頭的廚房裏忙乎,而父親和爺爺也在客廳裏與葉輝說話。陸長安回頭又瞅了那吉他一眼,拿起來便朝著門口走去。

湯傑對陸長安造成的影響遠比他想象的要深刻,他的世界中與‘愛情’兩字相關的只有湯傑這個人,而附帶的便是‘欺騙’。陸長安這半年時常問自己,為什麽湯傑要騙他,為什麽被騙的是他呢?

陸長安拎著吉他出門,走到小區門口卻停了下來。他將吉他放在地上,心裏盤算直接扔在這裏心中有說不出的難受與不安。他想要對湯傑說再見,可看著這吉他又百般不舍。

“這麽好的吉他,你是要扔了?”

“阿?”陸長安驚訝回頭,正巧對上葉輝笑意盈盈的目光。葉輝比他高出半頭,穿著黑色外套瞧著年輕有為,氣宇軒昂。

“我說這麽好的吉他,你放在路上做什麽?”說話的間隙,葉輝彎腰拿起吉他,輕輕摸過琴面撫去灰塵,就像是想要撫去傷痕一般,“這個型號國內買不到,這巴西玫瑰木成色也很好…”

陸長安買給湯傑的自然是最好的,這些都不用旁人多言,“恩,我不想要了。”

“為什麽?”葉輝仔細又瞅了瞅那琴,拿在手中擺弄了幾下,“你都沒怎麽彈吧,這琴弦音都不太準了。”

“我不會。”陸長安皺眉感到有些煩躁,這把琴牽扯出都是屬於湯傑的回憶,“我本來想學所以買了一把,後來不想學了。”

“扔了多浪費。”葉輝上下打量陸長安,“要不,就當我剛剛幫你通關的禮物,送給我?”

“…”陸長安盯著那琴,下意識道,“憑什麽給你啊?”

“怎麽?舍不得?你都要扔了的東西,給我怎麽了?”

“…”

“要不這樣,你把琴送給我,有時間我教你彈…就當是抵了這琴的價錢。”

“…”陸長安口袋裏的電話不斷震動,八成是準備吃飯而找不到他人,母親打電話詢問去哪兒了,“行吧,那給你了。”葉輝說的頭頭是道,陸長安也懶得再多想…既然是準備扔掉的東西,送人也沒什麽差別。

“那你給我留個聯系方式,之後有時間我教你?”

“不用了,我不想學。”說完,陸長安不再遲疑,轉頭朝著小區裏面去。

[你不考慮一下嗎?]

陸長安盯著這七個字,又瞅了瞅發件人‘賈森’,無奈嘆氣回覆了一個:[不考慮,我不想。]

“怎麽了?看你吃飯都不專心。”母親給陸長安夾菜,笑意盈盈關心他。

“沒事兒,我高中同學問我要不要出去,我拒絕了。“

“你要是想去就去,別太晚回來就行。”兒子年紀大了,母親也沒打算一直把他關在家裏,“或者你帶上鑰匙,我們先睡了你也能進來。”

“我這周上課挺累的,不想去了。”

陸長安沒說假話,賈森之前提議去他家裏打游戲,順便…試試他的活兒怎麽樣。

這事兒說起來匪夷所思,若是放在高中時候只怕陸長安八百個願意,可經歷這半年多的事情,他對自我有了些了解,也對自己心中的想法有了不少認知。

賈森與陸長安之間的聯系從大一寒假的聚會開始。下半學期開學之後賈森還找過一次陸長安,兩人一道去了陜西省博物館。陸長安是新聞專業偏向文科,平日看的雜書不少,對古董文玩有些了解。

賈森高中時便知道陸長安的愛好,可那時沒表現出一點好奇,沒想到幾年之後卻會主動邀請陸長安,並且全程聽他講解。

陸長安前幾天才在幹鍋店遇見湯傑,情緒一直很低落。現在逛了一圈博物館,心情倒是好了不少,說話的語氣輕佻起來,“你怎麽突然對這些東西感興趣?”

賈森跟在他身後,走到博物館出口轉身又看看那雄偉的大門,“我不感興趣。”

“什麽?”陸長安停下腳步,“那你讓我跟你說了這麽長時間,浪費我的口舌。”

“這些東西放在這裏又不是一天兩天,我要感興趣早就有興趣了。”

“…”

“但我對你感興趣。”賈森說得很隨意,面不改色心不跳。他看著陸長安的眼睛,隨即補了後半句,“我對你的興趣…最近才有的。”

陸長安在省博門口站了好長時間,直到賈森消失在路的盡頭,他還是看著那方向處於莫名其妙的情緒中。

當年高中的事情還記憶猶新,和當下對比實在是難以理解。陸長安那會兒和賈森走得近,旁人看來兩人關系不錯。賈森身邊總是圍著一圈哥們兒,那些人時常調侃陸長安是他的跟屁蟲。陸長安聽到這話自然是不舒服,可他孤零零一個人也沒什麽反駁的立場。那會兒的感情在心裏很是模糊,陸長安抗拒接受也控制不住自己。

兩人後來漸行漸遠,主要是因為賈森有一次在朋友面前調侃陸長安道,‘看咱們小陸,收拾的這麽秀氣得搶了多少女生的男友啊…’

這話隨著前言後語雖然帶有耍弄的意味,但很快被他人一言一語蓋過去,沒有激起太多波瀾。只是賈森將陸長安的那點心思點在了臺面上,換來他的不堪,同時也讓陸長安意識到對方心中如明鏡一般。

自那之後,陸長安對於性向的事情開始與自己和解,而對於賈森則不斷疏遠,直到最終再無交談。

我對你感興趣…

賈森這話絕非說說,省博之後的一段時間,陸長安時常接到賈森的電話和短信。內容沒什麽特殊,無非隨口問問‘你在做什麽’。陸長安接話之後便隨便閑聊幾句,刷著存在感卻也不說太多引人抗拒的內容。

那段時間陸長安因為湯傑和新女友的事情茶飯不思,一肚子委屈找不到宣洩的地方。這賈森來得好不如來得巧,陸長安回他話權當是給自己找個分散註意力的事兒。

一個學期過得很快,到了大一暑假陸長安與賈森的來往則更為密切。賈森花花腸子數不盡,剛放假便拉著陸長安到處吃喝玩樂。

“黑撒的演唱會想不想聽?”賈森拉著陸長安吃火鍋,喝著冰鎮啤酒把手裏的西瓜遞過去,“我買了今天的票,你要是不想去我就把票給別人。”

“你已經買了票?”

賈森點頭,咧著嘴語帶逗弄,“這不是怕你想看買不到票,打算給你個驚喜。”

“那行,等會兒吃完飯就去。”

黑撒的演唱會氣氛絕佳,陜西民謠配上一眾西安歌迷,鄉音烘托韻味十足。陸長安聽得盡興,賈森站在他身邊也是滿眼高興。他擡起手勾住陸長安的脖子,拉近兩人的距離開口道,“我跟你說啊,高中那會兒我就覺得你…”

話還沒說完,陸長安轉過頭與賈森對視,“覺得我怎麽樣?”他倒是想瞧瞧賈森能說出什麽!那會兒的事兒兩人心知肚明,還能讓他把黑說成了白?

“還能怎麽樣?”賈森壓低聲音低頭湊到陸長安耳邊,嘴唇掃著他的臉頰,“覺得你好…”

陸長安低著頭笑,大抵對賈森這套路有些動容。

一曲正巧結束,短暫的間隙留給兩人些許暧昧氣氛。稍待片刻修整,熟悉的音樂前奏響起。陸長安的臉色一下沈了不少,目光中的粘柔也頃刻消失不見。他推開賈森後轉頭望向舞臺,不知在看些什麽全然沈入自己的世界中。

這樣的故事每年都發生,在這城市之中…

這樣的故事每年都結束,消失在風中…

還記得當年他和她,愛的那麽濃,他是她的流川楓她是他的蒼井空…

那日的湯傑坐在舞臺正中央,隨著這音樂的節奏輕輕搖擺身體。他的頭發在額前隨風擺動,每一個細節都深深印在陸長安的記憶中。湯傑抱著吉他唱歌,臉上的表情一派自信閃耀,迷得陸長安睜不開眼睛。

“你怎麽了?”賈森瞅著陸長安很是不解,“聽歌你哭什麽?”

“…”陸長安望著舞臺,“我覺得好聽,你管得著嗎?”

進入大二,陸長安覺得家裏的氣氛不是太好,爺爺和父親總是眉頭不展,說話也偶爾長籲短嘆。

陸長安猜想是省臺以及工作上的事情,因而沒什麽追問的想法,也壓根懶得知道。大二的課程比大一多一些,陸長安在學校的時間也長了不少,只有周末有空才會回家。

陸長安時常會在學校的某處想起湯傑,午飯點了兩人曾經一起吃過的菜時會想到,走過熟悉的校園小徑時會想到,看到吉他社演出獨缺湯傑身影之時更是難以不想…

半年以來,陸長安對這學校裏的每一處景色都感到疲憊,打不起性子學習更不願想起‘感情’兩個字。

十一月初天氣冷了下來,賈森打電話告訴陸長安說,“帶你去酒吧玩兒怎麽樣?”

陸長安自然應下來,有的玩兒為什麽不去?“成啊,什麽時候?”

“周末,你有時間嗎?”

“有,到時候在哪兒見?”

“著急什麽,”賈森壓低聲音故意逗陸長安,“這麽想見我?”

“說什麽呢,我這不是附和你的提議嗎?”陸長安把話接上,心中卻不多思索分毫更加不想將這些事情與‘感情’二字牽扯。對賈森的感情大抵一去不覆返,再無法回到高中時心動的念想。這些時日消遣娛樂情趣使然,享受著暧昧氣氛倒也沒什麽不好。

賈森從不曾斷了身邊的姑娘,對陸長安這種含糊其側自然也不會深究,給彼此留有空間最為合適,“行,那我到時候去接你。”

周末陸長安先行回家,放下東西沒多長時間便接到了賈森的電話。

陸長安拿了錢包手機出門,剛走到小區門口便看見賈森開車等在那裏。賈森瞧見他後招了招手,等陸長安上車便扭動鑰匙踩下油門。

賈森瞧著心情很好,開口說話聲音都帶著笑。陸長安照理詢問一句,賈森則說那酒吧的持股人與他沾親帶故,也算是自家生意開張,自然高興。

“那是不是酒隨便喝?”陸長安隨著他的話問,揚起眉毛又說,“我就撿貴的喝?”

陸長安家的情況賈森大概了解,不是缺錢的主兒還能占了他便宜不成,“可以,吧臺上的你看上什麽就喝什麽…都算我的。”

燈紅酒綠,紙醉迷津。

酒吧位於西安城南門一進去幾百米的距離,正處在最繁華的盛業街上,周圍都是名牌專賣店極其熱鬧。陸長安和賈森到門口之時剛過晚飯,來往行人都側目看著酒吧開業的活動。

“進去吧,”賈森擡起手臂摟住陸長安的脖子,“裏面更熱鬧。”

酒吧裏人聲鼎沸,電子樂震耳欲聾。舞池中形形色色的男女大多很是年輕俊朗,賈森拉著陸長安的手往裏走,倒是和眼前的景象有那麽幾分融合。

賈森回過頭看著陸長安,大聲開口說,“你要是喜歡,以後常來。”他將陸長安拉到身邊,雙手環住脖子,額頭頂在陸長安的頭上,“不止這間酒吧,之後還有很多地方我都可以帶你去。”

“恩!”陸長安隨著音樂擺動身體,情緒也隨即高亢起來。

賈森端了酒遞給陸長安,自己手裏的那一杯則一口飲盡。

浮光魅影,姹紫嫣紅…陸長安感到燥熱不安,扭動身體將所有情緒都宣洩出來。他閉著眼睛放空自己的思緒,用身體的每一個毛孔感受著音樂與熱浪。

賈森用胸口貼著陸長安的後背,一只手摟著他的腰另一只手則在陸長安的脖頸上游走。他的動作很是溫柔,牽引著陸長安回頭,接著便將自己的嘴唇壓在陸長安的嘴唇上。

“…“陸長安一怔,茫然的睜開眼睛全身僵硬,“恩…”

賈森用手指掃過陸長安的臉頰,來回畫圈讓他放松。賈森含著陸長安的嘴唇來回舔弄,不給他逃離的機會。

借著酒精作用,有那麽一瞬間陸長安覺得自己忘記了湯傑,忘記了那段短暫的感情鎖帶來的傷痕,甚至忘記了自己,忘記了這幾年的時間…就好像昨天的陸長安還是懵懂不自知的高中生,而今天的他還能享受賈森身邊的溫度與熱度一般。

“小陸…”賈森哼著鼻音在陸長安的耳邊竊竊私語,“你身上的味兒真好聞,讓我再湊近聞聞?”

陸長安回過神,隨即便感覺賈森將手伸進自己的衣服裏,“你…”

賈森再次與他親吻,“小陸,你不是喜歡玩游戲嗎?找個時間來我家裏,試試我家那新的游戲機…順便,試試我的活兒。”說話的間隙,賈森用自己的胯骨在陸長安的身上輕蹭,動作及其情色暧昧。

“…”陸長安微微張開嘴角,盯著賈森老半天吐出幾個字,“你什麽意思?”

“裝什麽傻?”

“你身邊的女朋友沒斷過,跟我說這些…”陸長安當真無法理解,這暧昧游走的氣氛圖個樂子倒也沒什麽,可賈森說到底是少不了異性的主,怎麽還動了和他上床的念頭?

賈森臉上的笑容不減,“這和女朋友有什麽關系,”他蹭著陸長安的身體,說得理直氣壯,“咱倆的事兒就和咱倆有關,其他的你不用擔心。”

“…”

“我想試試男人是什麽味道,主要是…想知道你是什麽味道。”

“…”

“對你來說也不吃虧…”說著他湊到陸長安耳邊,“我保證肯定讓你舒坦…”

“…”

“玩玩兒罷了,怎麽樣?”

“…”陸長安看著賈森始終一言不發,眼神也越來越冷。

賈森與湯傑的說辭有那麽幾分神似,區別在於態度。前者洋洋得意絲毫沒有感覺自己的想法不妥,而後者雖然嘴裏滿是歉疚無奈卻還是堅持自我不願妥協。

陸長安因賈森的話而再一次陷入質疑與迷茫。湯傑口中的外界壓力,賈森以‘玩’字粉飾太平。湯傑喜歡男性卻要保持與女生的交往,賈森明明是異性戀可忍不住好奇男生的味道…這一切都看似出乎意料,卻又好像在情理之中一般。陸長年大一之時少不經事,可心中便已知道不應參與他人的感情,這只怕是為人底線……置於賈森,陸長安沒蠢到拿自己和別人開玩笑。

陸長安從未思考過自己的性向將會何去何從,而這怦然覺悟的一刻突然讓他瞧不見眼前的路究竟是什麽樣,仿佛有種無形的力量在推動他思考,推動他走入自己完全沒有思索過的世界。

賈森出身體面,父母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自然不會勉強陸長安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況且,陸長安的爺爺是省臺前臺長,在政府也有諸多人脈,賈森就是想也沒這個膽子。

陸長安的態度明確,賈森便偶爾問問,沒什麽實質性的進展。可話說出了口便將一切變味兒,陸長安因此也打算避開賈森一段時間,免得多增尷尬。

大二的這個冬天分外寒冷,進入十二月之後天氣便陰沈沈的。陸長安平日不關心身邊事,但省臺換臺長的事情人人都在說,到了年底他也大約了解了一些。這新臺長上去沒多長時間,目前還在整改臺裏的節目以及人事,對陸長安父親在臺裏的狀況影響很大。

老一輩是前臺長,父親輩身居要職,陸家自然不愁吃穿、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可資源、權利這些東西,握進了手裏再放開,心裏總歸不是滋味。陸長安偶爾聽父親在家說幾句,新臺長想要這政策平穩落地少不了原來的‘老人’支持,否則寸步難行。這樣說來陸家的日子也不會差,但改革本身大勢所趨已無回天之力。

聽話聽音,陸長安明白父親對大勢已去的不甘和無奈,但語氣倒也沒覺得他多麽不待見這新臺長,橫豎都是工作的事情,政策決定不受人力控制。

省臺每年元旦都會舉辦跨年聯歡活動,陸長安從小便不曾缺席。小時候爺爺是臺長,這聯歡活動就看陸長安最開心,整個宴會廳任由他撒了歡的耍鬧。待到爺爺退休之後,陸長安年紀也大了一些有了分寸,站在父親身邊舉止得體裝出一副很有教養的扮相。

這大勢已去的一年,不知聯歡活動有什麽意思?陸長安小時候覺得新鮮好玩,這幾年早已感到厭倦缺乏參與的快感。

聯歡活動在省臺一樓的宴會廳裏,陸長安照例和父親一道去了,可他找了個沒人註意的時間便朝著電梯走去,一溜煙功夫就到了11樓。

11樓是臺長辦公室,陸長安小時候總在爺爺辦公室玩兒。走廊盡頭是安全通道,旁人很少從那裏經過。陸長安小時候在這裏‘探險’,翻了個底朝天的同時也發現其中別有洞天。安全通道側面有一扇小門,連接著一塊屬於陸長安的‘秘密花園’。省臺大樓正面懸掛幾個紅色大字,而這背後正是一片由玻璃密封的開敞空間。

這裏平日可瞧見樓下車水馬龍的場景,一地繁榮。到了新年夜則能看到最清楚的焰火禮花,熱鬧輝煌。陸長安打算在這裏呆一晚上,等到父親準備回去的時候自會給他打電話。

新年聯歡已經開始,陸長安坐在角落處靠著玻璃,享受這獨自一人的安靜。不知過了多久,時間仿佛停滯在瞬間。陸長安來回左右看了看,這裏這麽多年都沒什麽變化…只是…不遠處的地上有好些個煙頭,看樣子有人固定在這裏抽煙。

陸長安皺眉又瞧了瞧,心中感慨這地方也不再屬於他一個人了。那感覺就像藏匿了多年的瑰寶意外被人發現,失去了獨一無二的那份喜悅。

陸長安想起去年和湯傑在一起時,曾經幻想有朝一日要和湯傑一起來這裏,在這玻璃房中幹點偷雞摸狗的事情,圖個新鮮刺激也給彼此制造些回憶。去年跨年之時陸長安盤算著三個月紀念日,沒想到今年還能想起這細節,而一切都還是那麽清晰。

想到湯傑以及過往幻想的種種,陸長安有些不淡定與惱火,身上穿著羽絨服也覺燥熱,而小腹有股火一直來回亂竄。20歲的小夥子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陸長安又長期處在壓抑的狀態,靠著自己雙手解決也成為常態。他四下看了看確定沒人,一只手撐住面前的玻璃另一只手則拉開自己的褲子拉鏈。

來回律動之時不知想到了什麽,有湯傑,有賈森,有平日看片兒裏面的那些身體,還有…

突然,陸長安身後猝不及防想起了開門的聲音,他一時緊張下意識回過頭。

“…”四目相對,陸長安看見進來的人手裏拿著打火機,嘴唇上叼著煙。

對方自然驚訝於眼前的一切,上下打量一番快速移開視線。

“怎麽是…你…”陸長安尷尬的系好褲子,臉頰漲得緋紅。

葉輝眼中的驚訝稍縱即逝,在他認出陸長安後便移開了視線,低頭給自己將煙點著。葉輝的動作一氣呵成,絲毫不見任何尷尬之意。葉輝站在原地抽了幾口,餘光見陸長安整理好衣服,這才擡起腳朝著玻璃走過去。

“這裏風景不錯,我以為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嗯。” 陸長安別過頭不去看他,心中盤算趕緊轉身快速離開。雖說男生自己出個力實屬常見行為,可碰到被人瞧了去實在是心中郁悶無措。陸長安躲在一片陰影之下,以至於葉輝瞧不出他那緋紅的臉頰。

葉輝隨即側目看著陸長安道,“你是來參加聯歡活動的?你也不喜歡那人擠人的氣氛?”

“不怎麽喜歡,那些人我都不認識,我陪我爸來的。”有了對話,這逃跑的計劃只能暫緩。陸長安緩緩呼吸,平覆心情的同時也壓住自己的心跳。

葉輝的聲音帶有磁性,性感之餘還攜帶一絲慵懶,很快便消化了陸長安的緊張與尷尬,“我來這裏也沒多長時間,很多人也不認識。”葉輝一邊說著一邊又抽了口煙,目光從陸長安臉頰上移開看向前方,“理論上我應該全程參加聯歡活動,和大家熟悉起來。”

理論上的事往往和實際不相符,陸長安低聲嘟囔一句,“沒事兒,少你一個不會被發現的。這種聯歡活動一般大家都找臺長或者其他領導套近乎,別人就算不去也沒什麽關系。”

“嗯。”葉輝頷首勾起嘴角笑了,帶有淡淡的鼻音仿佛陸長安的話真將他逗笑了一般。

“怎麽?我說的不對?”

葉輝搖頭,“說得對。”

“就算是你部門的領導也沒時間看你是不是在現場,領導肯定都忙著巴結上面的領導和臺長。”

“恩,是這樣。”葉輝將手裏的煙頭熄滅,接著從兜裏拿出煙盒,“抽煙嗎?”

陸長安瞅了瞅後搖頭,“我不會。”

時間已接近午夜,陸長安與葉輝並排站在一起看向前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葉輝偶爾問個問題,若不是太難陸長安便答一下,要是遇到些不好說的事情,他含糊其辭對方也不會當真。

當然,葉輝沒問什麽難以回答的內容,只是陸長安自己心裏別扭,能少說一句便少說一句。兩人全程都沒有提及陸長安幫把手的行為,年輕男性有那麽些共識,而再說起無非徒增不得勁罷了。

“對了,吉他你當真不學了?”

陸長安搖頭,“不學了,本來我也不怎麽喜歡。”

葉輝再一次笑了,“你等一下。”

幾分鐘的時間,葉輝推門走出去,又拿著那把Martin吉他回來。巴西玫瑰木的花紋很美,任誰看過一眼都不會認錯。葉輝走到陸長安身邊,撥動琴弦道,“我調了音,保養了琴弦…”

“…”陸長安看著他沒有吭聲,再瞧這吉他恍如隔世,說不出的覆雜心情。他沒想過會有除了湯傑之外的人碰這把琴,更沒想到當時一擲千金買了兩把,當下卻是這樣的遭遇。感慨萬千卻又覺遺憾酸楚,陸長安看著那琴微微張開嘴巴,可始終也說不出什麽。

“想聽什麽?”葉輝照例詢問,見陸長安魂不守舍便不理會他的答案,主動撥起琴弦,“你要沒什麽要求,我就隨意發揮?”

能不能讓我陪著你走,既然你說留不住你…回去的路有些黑暗,擔心讓你一個人走…

我想是因為我不夠溫柔,不能分擔你的憂愁…如果這樣說不出口,就把遺憾放在心中…

一首帶有些年代感的歌曲,陸長安聽父親在家放過陳升的歌,只是沒想到葉輝這個30歲左右的人也喜歡這一口。葉輝的聲音低沈性感,唱著陳升的歌比原唱多了分沙啞無奈,歌聲裏像是在訴說著故事傾訴著感情。陸長安對這首歌沒什麽喜好,卻對葉輝的演繹有些觸景生情。

歌聲中帶著情緒,像是在演繹自己的故事。不知他經歷過什麽樣的事情,才會讓這兩句歌在嗓子口留下化不開的情緒,甚是心醉。

陸長安臉頰莫名有些燒,一曲結束故意掩蓋情緒開口道,“…不好聽。”

“是嘛…”葉輝回的很淡,像是想到了些什麽,亦或者到了他這個年紀已不需要他人的肯定來尋求存在感。

陸長安面上掛不住,改了口道,“歌好聽…你唱的不好。”

葉輝點點頭,將琴安穩放在一旁,“你喜歡什麽歌?”

“我啊…”陸長安想了想,最終給了個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名字,“流川楓與蒼井空。”

“什麽?”

陸長安笑著搖頭,“沒什麽,你跟我有代溝。”

他因為湯傑而知道了這首歌,因為湯傑而循環過這首歌。可卻因為其中的兩句臺詞喜歡上這首歌,在失去湯傑之後便成了他的最愛。

這樣的故事每年都發生,在這城市之中…

這樣的故事每年都結束,消失在風中…

這兩句詞讓陸長安覺得自己所經歷的一切都不過是世間眾多故事中的一個,那些痛苦沒什麽特別,而那些得到愛情與幸福的人也不過是運氣好一些罷了。

咚……咚…咚…

12點鐘聲響起,新年的禮花焰火劃破天際。

陸長安不再說話,看著那絢爛的焰火神情迷惘,他的耳邊淡淡傳來葉輝的四個字,“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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